文/韩浩月

    中午路过银行,看到三三两两的年轻保安在大厦的一根根柱子下面,或靠着,或坐着,每人手里一根香烟,旁边的马路上,是川流不息的车。他们在繁忙城市的这一刻,是静止的,不知为何,我竟从他们身上看到深深的颓废,气质。

    城市里人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,急匆匆地行走着、争斗着、愤怒着,城市不缺乏激情,但缺少颓废。城市里的男人不敢颓废,怕稍一懈怠就会被别人赶超,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。只是那几位保安,仿佛看透命运的安排,抓住无所事事的那点时间,享受一下当下的快乐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们为何能吸引我的目光,因为20岁上下也曾是我最颓废的时刻。记得那时我在工厂工作,拿着极低的薪水,上班时间偷偷跑出去和工友打牌,困了累了在工厂的地面上躺倒就睡,喝醉了酒还会和更小的兄弟抱头痛哭……

    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日子,居然有淡淡的欣喜的感觉,细究起来,就是那种久违的颓废,为青春蒙上了一层苦涩的甜蜜味道。也明白那时为什么会喜欢郑智化了,他身上浓重的颓废味道,吻合了很多人的青春。怀念那时,正是因为现在没了悲观、无聊、懒散的机会,要当家里的顶梁柱,别的不说,总得在自己快上中学的孩子面前坚强起来吧。家有一个不思进取的老爸,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么。

    曾几何时,颓废的男人是深得女人青睐的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身上带有这样气质的小青年,多是姑娘们心中的偶像。他们写诗,开着破摩托,打架斗殴,惹得身后的姑娘流泪,却赶也赶不走她们。现在想来,是他们在禁锢的社会闯了出来,真实展现了男人的本性,这本性不见得美妙但却真实,在那个年代,真实就是最美的东西。

    作家韩松落在微博里写过这样一件事。他有一位朋友,生活落魄,但出自他手的泥雕,件件都是艺术品,震惊之下他欲帮朋友将这些产品推向市场,但朋友却满脸惶恐,似有被陷害之意。韩松落从这个事情得到一个认识。颓废地活着可以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和权利,它有更宽广的涵义,比如对贫穷的固守,对自我小天地的捍卫,自得其乐于随波逐流的生活。

    如果你累了,请尝试一下偶尔颓废的生活,这会短暂地把肩上的重担轻轻卸下。没有人必须沉重地活着,选择这样的生活是男人的权利——你可以不用,但不等于它没有。

    这些年,“伪成功学”盛行,男人成了最大的被祸害对象。岂止是不敢颓废,男人不敢的事情太多,比如不敢失业,面对压力只能承受不敢反抗,只能上流不敢“下流”,只能上进不能后退……谁说男人不可以退?退是为了更好地进,只是很多男人、女人不明白这个道理,觉得男人只要上了套,就得像驴子一样一条道走到黑,直到这头驴子力有不逮轰然倒地。

    最近,午休的时候会躲到广场角落里一个地方放空脑袋,什么也不想,很舒适,很自在,不知道,这算不算颓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