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孟祥菊
多年前,我从市内一所颇有名气的师范院校毕业。当时,因家里没有“人脉”,留城的名额被挤占,只好到一所偏远的山村小学去任教。离家路远,我选择了住校。
工作时间久了,愈发感觉到山村教师的俗气来:他们不会得体地修饰自己,一件漂亮的小西服居然配着运动裤一起穿;女教师们很“可爱”,年纪不分长幼,脸型不论圆扁,一律把头发烫成“时尚”的大波浪;男教师更是土得掉渣,脚上的旅游鞋都是冒牌货,还常常搭配一双丝袜出行……最让我不屑的是,这所小学里除我之外,竟然没有一个正宗的师范类毕业生!
面对这样的一群人,我终日有种贵脚踏贱地之感,高傲与孤独与日俱增。但也奇怪,山区的老师们骨子里似乎缺少了一根世俗的弦,他们照样和我走近,并一直孩子般地宠着我。他们会时常塞给我一些好吃的东西,无非是些乡下的土特产,诸如乌鸡蛋、松针蘑、黑木耳、山野菜等,偶尔还会送我一碗鲜嫩的炖鸭血……我常常会把这些物品转手送给打更的张大爷,因为有些东西我实在吃不惯。
或许是心情太过压抑的缘故,我的体质明显下降。一次,我终于病倒了,连着几天发烧不退,连着打了几针都不见好,终日精神恍惚。这可吓坏了单位里的领导和同事们,他们全员出动,轮班照顾我,几个阿姨级的老教师晚间也不离左右,给我端水、喂药、擦身、洗涮……我成了她们眼中的“小女孩”。听说用山里的一种野草药泡水喝可以退烧,几位男同事便利用双休日亲自到大山深处去找,然后晒干,研成碎末,留给我代茶饮。一位临退休的老教师居然在我的脖子上挂了一串桃符,说是可以驱邪……在众人的关爱下,我的病情日渐好转,一颗心也渐渐有了温度。
病愈后的我像换了一个人,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山里人的质朴中。我开始教女老师一些简单的着装常识,教她们化清秀的淡妆;我会利用大段的教研时间,主动给老师们上教学观摩课,并利用课余时间无偿地辅导孩子们朗读和写作;我还把自己随身带来的一部录音机和一箱子文学书籍捐给了学校……
从那时起,我不再把自己放得太遥远,而是把自己变成了山林中随处可见的一株荆条树,肆意地生长,适时地开花,弹性地生存。
后来,由于工作出色,我被破格调入市内的一所小学任教。而今,大城市光怪陆离的生活偶尔会闪了我的眼,但骨子里“本色做人”的坚守未曾改变。我知道,那是来自大山深处的质朴在心底里扎了根,带着这种质朴,我将朝着有阳光的方向一路前行……